2020.11.07《芒果》
路灯下站着个男人,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没有灯光的黑暗,浑身散发着畏惧的气息——背微微拱起,手指发抖,不停的吞咽口水。
走近一点看,仔细一点的话,还能发现他呼吸急促,能听见心跳还有内心深处的恐惧。好奇的人会顺着他的目光看看他在害怕什么——第一眼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现,但若是仔细的看上几秒钟。
在那没有灯光照射,月光都被屋檐挡住的一团漆黑里,有一团比漆黑还要漆黑的东西,它有双手双脚,还有个头。
是人吗?还是鬼?
男人落荒而逃,他不相信鬼怪神佛。
等他跑到光亮的地方,感受着自己因为吸入冷空气而干渴的嗓子,逐渐恢复些许镇定。
小区里巡逻的保安在这时候路过,他们举着电筒恍了恍男人的身子,说道:“小李啊,今天又这时候才下班?”
小李没有回话,用嗓子眼笑了两声,点头示意,便进了楼。
他坐电梯上了顶层,出了电梯马上又停住了脚步。
平日里长期紧闭的楼梯间消防门此时大开着,里头黑漆漆的一片,有摄人心魂的魔力。
他死死的盯着楼梯间的一片漆黑,他不敢动,直觉让他汗毛树立,冷汗直流。
一分钟或是半分钟后,他往右边去了,但是他家在左边。
他小心翼翼,像只发现老鼠的猫,还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他打开了手机闪光灯,一点点的照亮没有一丝光亮的楼梯间。理所当然的,这里只有水泥色的楼梯和发绿光的告示牌、还有神秘的楼梯转角。
“我在干嘛?”小李扣扣脑袋,退了回来。他随手关上了大开的消防门后往自家走去,中途还回头看了一眼闭合的消防门。
输入密码,门开了。
家里有一股浓郁的芒果香味。
外皮上带些红色的芒果,个头很大,产自中国最南边的三亚。这是小李的初恋最爱吃的品种,也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买它。
“老婆。”小李轻声呼喊一声。
没有应答。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卧室的房门,妻子小王已经陷入沉睡。卧室的窗户大开着,晚风吹起窗帘鼓起个包来。
小李把窗户关好,回了客厅。
客厅黑漆漆的一片,萦绕着芒果的芳香,这股味儿让疲倦的小李倍感舒适。他半躺在沙发上,看着果盘里的四颗大芒果发呆。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本来他们就要结婚了,只可惜... ...
卧室里传来坠物撞击地板的声音。
“老婆?”小李轻唤一声,没有回应。
小王依旧睡得很香,全没有因为刚才莫名其妙的声音而有所反应。但小李记不清自己是否有关过窗户了,他记得他关过,此刻却大开着。他关好窗户,屋里变暖和了,他却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凉气。
他不得已把客厅的灯全都打开,把书房跟厕所全都走了一遍,把厚实的防盗门反锁起来。
什么都没有,家里很安静,也很安全。
但当他回头,眼角的余光扫过茶几的时候,一股凉意直逼他头顶——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果盘里盛放着四颗芒果,现在却只剩下了三颗。
2020.11.17《深夜印象》
夜半三更,我关着灯,街道上的人看不见我,但是我能看见他们;有情侣牵着手,也有孤身一人;牵手的情侣何时分手?孤单的行人何时结婚?
夜半三更,走过路灯,我仰望星空,却看到二楼窗台上坐着孤身一人;他靠着冰冷的玻璃,看不清面容也看不见表情;他一定心事重重,一定在人世间沉沦。
十一月半的深秋一点也不寒冷。
翻过了冬,又是一年四季。
扳完手指,才知自己有多少圈年轮。
2020.11.21《退化》
懒惰真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的手机便签里已经留了四个关键词,是关于过去和一些细微的情感、还有关于规则的。我现在看到它们还能记起要记录的内容,但指不定明天就忘了——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一直提醒自己用键盘敲下之前就想到的片段。为此,我晚上八点钟就早早的躺在床上;可惜,手机却替代了电脑成了时间的剥夺者,转眼间就吸走了整整两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是我自愿消耗的,因为我总能找到借口在被手机控制的基础上再消遣一个小时。
上头两百字并不是今天驱使我打开word的动力,驱使我的是退化,是一种转变。
我记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受到自身退化的差异感了,若是仔仔细细的去想,也完全没有头绪,等我察觉到的时候,我的洞察力、记忆力、学习能力都已经不如以前了,我开始出门忘记带钥匙,开始为了记住某一个瞬间反反复复的在脑中提起,开始需要耗费些精神才能对新知识形成逻辑。
而我以前能够过目不忘,能够记住只听过一遍的旋律。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猜下面大概应该还有两千个字,但鉴于我太会拖延划水和消遣,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而我又是个单休打工仔,所以我该睡觉了,等我明天上完班吃完饭睡一觉,星期天唱完歌回到家玩完游戏之后想想看能不能续上。
2020.11.23《懒惰》
以前在犀浦上班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下班回家都没有打开过电脑,甚至于早于十点就搁被窝里躺着玩手机了。我可以花费整整两个小时点开不同的群聊,看看别人在聊什么,然后漫无目的的看营销号发的文章、看完全没有营养的短视频。毫无疑问,这些都不是我喜欢做的、也不是我想做的。
辞职在家的时候,我花很长的时间玩电脑,甚至没有碰过手机。也不一定是玩游戏,我可以打开浏览器四处乱点,打开谷歌和百度对比搜索内容的差别,也能无聊的看几年内的热点新闻。等到太阳下山,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就算用的时候也想不起来的知识。
距离辞职已有四个月,我又工作了。我今天打开台式机却发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无论是3A游戏大作、还是氪金网游。现在一切吸引千万网虫的电子消费产品在我眼里成了索然无味的枯木,浇再多水都长不出花来;它们就像是得道高僧面前的窈窕淑女,无任何诱惑力可言。
所以我借此机会断掉了正在玩的两款手游:手游重复的日常任务具有很强的吸附性,只要断了一天,这种吸附性就会大打折扣。
游戏确实是消磨时间的大户,若是按照前几日的生活作息来看,它每天要占用我两个半小时以上的时间,从我下班回到家开始算起,我最快也要十点钟才能完成游戏中的日常,而到那时候,我的一天已经悄然消逝,若是我想读书作画,那么也只能等到周末——众所周知,大部分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是没有周末的,他们短暂的青春里有90%都献给了中年人、或者献给了这个社会。恰巧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如此,一个很可怕的生活画幅悄然展开。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做着毫无前途可言的工作,拿着微薄的工资,过着缴完房租吃完饭便身无分文的生活。下班还算早,扣去吃饭通勤的时间,他还有足足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自由安排:他可以发展自己的业余兴趣、做副业、看书、画画、写程序、或者学习新知识、看新闻,一天三个小时,一周足有20小时左右,一个月80小时,一年960小时,折算下来拥有40天不需要睡眠的时间。
可惜,这些时间我全都在自我消遣,书本一字未进,也未陶冶情操。只要我在上班,我就全没了精力去接触新知识,每日被动接受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上班的时候连百度都忘了怎么用、束手束脚的全忘了应该干嘛——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合格的制度下,全员理应都是工具人,最好还是理性工具人,所谓没有情感的机器人;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学经济的时候课本上所涉及到的人,都是用理性人来做代替的,排除了情感排除了人性。
我仔细思索过了,若是按照这个节奏下去还想要有过得去的未来,除了对天大吼“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以外,恐怕不会有其它的奇迹让我开上豪车住上别墅。
回忆起蹉跎的时光,我痛定思痛,关掉了电脑拿起了书,准备好好的陶冶下情操,可惜我低估了一份单休又坐办公室的工作对我精神上的创伤有多么严重。讲老实话,我此刻就算是盯着天花板啥也不做,也完全不想拨动脑子里哪怕半根弦。毕竟我是个懒人,而且属于懒到极致的那种级别。
所以我找到了一个算不上绝妙但有点用途的方法:写一篇警示文,只要在相同的状态下能写完警示文,那么在相同的状态下也能做出其它的事情,譬如看一本世界名著、看一本现代畅(la)销(ji)文学,把存在便签里好几个月的关键字消掉,或者学习一下写后端。
很显然,我做到了,毕竟这是最后一句话。
2020.11.28《历史》
最近被动接受的信息里,历史内容占了绝大部分。譬如今天看到《为何唐朝后没有贵族》的文章以及《美国政治制度根源》的科普视频,这些内容都是我初高中时候学过知识的拓展,很浅显笼统,也有很大思考的空间。
其中提及美国的时候,我脑中不得已的想起有关国家历史的常言,它的内容大致可以概括成这样:美国是一个至今为止只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国家,而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我不记得它是否有结论了,既然是常言,那便一定有倾向性。
我们一家人在吃饭的时候总喜欢聊些有的没的。早年早些时候的某一次交谈,姑姑说道:“美国不过才两百多年,他们当然要找一些别的东西来填充空荡的历史。”
我说:“印第安算美国的历史吗?”
在她的论调中、当然不算,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美国的历史是从美国建国以来开始算起的,那么中国的历史呢?当然不是1949年,也当然不是从唐朝,而是从绝地天通之前开始的,从山顶洞人、从我们现在占有的这片土地上最早出现人类痕迹的时间开始算起,谁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到了这个地步,美国历史与中国历史已经不再是同一个意义上的历史了。
若是有人愿意百度一下“中国历史”的含义,就能看到中国历史指的是“中国领土范围内历史”,而美国历史在大部分人心中是“美国建国以来的历史”,而非“美国领土范围内的历史”,这是一种非常可笑和不负责任的对比,而我已经屡见不鲜,若是打开百度同时输入美国历史和中国历史两个关键词,一定能找到200年与5000年的对比。
我对此感到费解,搞不明白究竟是人们不善于思考还是放弃了思考;或是被英国移民的那一套历史进程给扰乱了思绪。
因为“中国历史”这个词很明显是建立在现在而去看过往;美国历史也一样。过去发生的事情究竟属于中国还是属于其它国家,所依靠的凭据是“目前所拥有的领土”,而不是它自发生以来就属于中国,大胆假设我们在二战中沦为战败国,那么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可就要改名换姓了。
当今海参崴,究竟属于谁的历史?
古秦吐蕃国,又属于谁的历史?
好在有一点是明确的,它们都属于人类历史。若是哪天赤旗飘荡全球,也可称之为无产阶级的历史。
2020.12.15《相片》
以前爷爷奶奶还很年轻的时候,家里常常都有客人。
他们除了在一起看电视聊天以外,还会一起翻看家里封皮都快掉光的老相册。那本相册里的照片大部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东西,里面有我姑姑念大学的时候、我小得跟个猴的时候、还有我家老房子全都是水泥地的时候;自我懂事以来,上述内容我全没有亲眼见过。
相册里的相片很多,都是胶卷相机拍出来的。胶卷相机拍完后,还无法看到相机拍到的实际画面,需要到相馆去印刷成一张张相片,成本很高,所以随着数码相机的出现,我们家便不再影印相片了——正因为如此,家里老相册的相片止步于某一个时间点,再没有我年龄稍大一些的相片了,当然也包括我家里的其它人。
今年疫情前后特别怀旧,想起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却唯独只留有片刻的印象。
譬如在去往新疆的火车上吃了三天的泡面、以至于直至今天我仍然很讨厌泡面,譬如外滩的冷风往衣服里灌、浪漫被冲刷得好远。但若是要我说出更加细致的东西来,让我更加清晰的回忆起当时当景的心情:它们已经薄如蝉翼、在记忆中摇摇欲坠了。所以钟情于老物件,于人来说都是一种回忆的方式吧;我不喜欢出售不曾使用的二手物品,总是堆在角落里积灰全没派上过用场,如今却比人民币还来得实际。
到如今,我唯有趁着零碎记忆还没全部消失之前写成文字,免得某天全忘记了。可文字这种东西也是会骗人的,哪里有一张简单直白的相片好呢?若是在相片的背后再来两笔,便能抗住时光荏苒了吧。
上个月我的朋友屈某回成都办事,我们约好了一同吃饭。
你看看他,又长胖了,虽然长胖了,但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只有细细打量的时候才会发现不同。那若是同桌的第三人想要听我说他以前的样子,我除了大喊:“他以前哪有这么胖”以外,也没什么其它好说的。胖了多少?差了多少?我不知道,我相信我写上一万个字也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在同他约好的时候,我就想好要用手机给我俩来一张合照,我与他认识六年,竟一张合照都没有;最后我没拍,聊天吹牛过得很快、加之我担心被他怀疑我最近单身性取向不正常,遂作罢。
等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补上。
还有那些从未出现在我相册的人们。
PS:出于某些原因,明明是更易于保存的电子相片,在实际生活中却反而不容易保存,珍贵的相片一定要印出来放进书柜嗷。(有钱的话全都印出来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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