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与目录


2021.0404

  我真的忘记过很多东西,虽然我不应该知道我忘记过它们——但是我就是知道。我随时随刻都在摄入新东西、又在忘记旧东西,这个月看过的东西虽然都“记得”,但其中的一部分我却怎么都想不起它们的标题,若是连标题都想不起来,就更不用说其中的内容了。
  我总是能在现代信息技术中找到解释,“字典”的检索总得先知道“键”,不然数据在哪里又要如何找到呢?
  所以我今早起床的时候把这个月新增加的知识列成了目录,当我看到标题的时候,我就马上能想起来具体的内容,倘若没有目录,我想它们会随着我使用频次的降低而逐渐遗忘吧。
  这个月世界文学的主题是202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露易丝格丽克,她是一名美国诗人。
  我的语文一直都不好,因为我小时候的性格特点是“随性”,我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去理解一项我无法理解的事情——诗歌理解的难度是很高的,我一直都没看懂过、也不打算去看懂。我二十岁左右能看懂大部分叙述议论类文字,而诗歌要晚得多,它对我的意义、我至今才明白。
  它与我今早起床时写下的目录一样,充当着字典中键的作用。
  每一首我能体会的诗,都一定是我曾经想象过内容、或是我如今能立马想象出来的内容。
  我与露易丝格丽克做着私人对话,我步入了她的世界,感受着她的情感,假设我在写这首诗,那些微妙的、总难以察觉的东西被我用想象力填充,契合的部分重合成景象,铺开一卷带滤镜的影片。
  我理解不了杜甫,也理解不了李白,我不能将他们与我混合后强加在语文答卷上,所以我的教育从来都没有教会我诗歌存在的意义。但我理解露易丝格丽克。
  人们通过讨论和议论、针锋相对的反驳和详尽的资料来获取新知识,而尽可能简便的诗歌并不具备这一功能,它们着重于表面的感受,强调想象的意象;而随之延伸的感受,来源于我与露易丝格丽克面对面的沟通,我在说给她听、她也在说给我听,我才是诗人、诗歌就是我情感的目录。
  孩子们手拉手,俯身
  去嗅玫瑰。
  他们五岁和七岁。
  无限,无限——这
  是她对时间的认知。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终结于何时,即便明天就是末日,未知的时间也将是无限。
  专注于沉思的
  那部分生命
  与投身于行动的
  那部分生活
  总是相冲突
  “科学总是得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而越是沉思、越是会失去投身于生活的盲目和冲动。
  一天晚上我正要睡着时,忽然想到
  自己曾长期是那些情爱冒险的奴隶,
  而今不再需要它们。不再需要爱情?
  我的心喃喃自语。我回应说,许多深刻的发现
  在等着我们,同时我也希望没有人要求我
  给它们命名。因为我无法命名它们。但坚信它们存在——
  这总该有点价值吧?
  第二天晚上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一次是关于诗歌,而在随后的夜晚,
  其他各种激情和感觉,以同样的方式,
  被永远弃置一旁,每天晚上我的心都在
  抱怨它的未来,像小孩子被夺去了心爱的玩具。
  但这样的道别,我说,是万物的常态。
  又一次,我提到了那片以一次次告别
  向我们敞开了广阔领域。离别声里,我变成了
  一位驶入落日的光荣骑士,我的心
  成了我胯下的骏马。
  现实与理想的冲突,心境在冲突中的变化;对遗憾的回忆,对人生分支的畅想,带着诗人策马狂奔。
  露易丝格丽克确如评论所说,也如她在颁奖晚宴的发言一样,她的作品已经完美的刻画出了她的形象,一位与自己对话、不断回首过往、不断反思、或许也因此而颇为痛苦的诗人。
  她写得非常好,在以往,我是读不懂诗歌的,如今却突然明白——我才是诗人,我要怀抱着什么样的情感才能写出这样的字句?我有没有情感能够如此表达?
  诗歌和目录一样,它们是我检索信息的基础,我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在虚无与空虚中来回渡步,感受却早已同化为一种,包含情感逻辑的内容也不足够我读取情感,因为它记载的实际上是理性思维,而情感、它们早已消逝无踪。
  人生二十几载,第一次真正的看完了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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