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08

　　前段时间突发奇想，总想要把爱情从开始到发展再到终点涵盖在同一个框架下；前些日子重温了一下博弈论，想起那些我学得最多却用得最少的经济学知识，总归是有了点想法——这些理论知识虽说早已成形，但我从未将其联想到爱情的表现上来，的确是我疏忽了；我已经在脑中复验了多种形式的关系组成方式，基于交换的逻辑均能自洽。
　　首先，我要引用一种偏哲学的说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均是一种交换关系。
　　
　　一、一切关系都基于交换
　　这种说法由来已久，具体出处我并不清楚，最初看到它的时候是在《性欲和性行为》一书中，后得知写《黄金时代》的王小波也曾表述过相同的内容。
　　人所能感知到的事物无非可以分成两种大类，第一种为物质，第二种为精神，当我仔细思考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行为时，它们均可以再细致的划分为三类：物质与物质的交换、物质与精神的交换、精神与精神的交换。所有行为无一例外、均能涵盖在内。
　　为了使交往中的交换关系更明朗，我举几个稍显复杂的例子：
　　物质与物质的交换：在官场中，上下级的往来看似是人情往来，实质上是一种物质与物质的交换，下属送给上司礼物，得到的是职场上的照拂和升迁，其最终目的是经济利益，所以应该视为物质与物质的交换。
　　物质与精神的交换：我假设一位亿万富翁是位神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较高的道德标准与较高的社会意识），受迫于生活压力、赚了很多钱（在资本主义社会，只要赚钱，就一定会损害穷人的利益），这是精神与物质的交换；功成名就后通过成立基金会与捐款来获得心灵的宽慰，这里又成为了物质与精神的交换。
　　精神与精神的交换：譬如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因为她身材很好、让我看到她的时候荷尔蒙就疯狂分泌，我一天不看见她就浑身难受——我爱她、她能提供给我生理所需，而生理所需的直接反应表现为精神反应——我得到了她、她满足了我的精神所需，但我必须要付出爱情才能得到，这即是一种精神与精神的交换。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形式还有很多，但依据上面逻辑，均可以一一推出其它关系是如何建立在交换关系之上的。
　　我在精神与精神的交换例子中，提到“我爱上一个女人是因为她身材很好”，但在现实中，有的人喜欢的是脸蛋、有的人喜欢的是性格、有的人喜欢的是才华，这种差异是如何出现的？
　　
　　二、世间万物的价值
　　对不同的人来说，一个事物的价值当然是不同的，譬如化妆品对于男人和女人。
　　因为社会建构和生理因素，人有道德高低、有取向差别，对于神学院的学生来说，普世价值要高于经济价值；对于商学院的学生来说，经济价值又要高于普世价值；对于一些男性来说，窈窕淑女要高于成熟知性；而对于另一些男性来说，成熟知性又高于窈窕淑女。
　　任何人，在做选择的时候心里都必然有一杆秤，秤上可以衡量万物——良心、情感、物质。
　　为了使这个概念更简洁，可以想象我们的价值观都是一座倒放的金字塔，金字塔分为好几层，最下方的事物最重；在经济学的理性人心中，经济利益便在金字塔的最下方，而其余的东西全部在同一层、放置于经济利益的上方，所以在进行交换的时候，理性人会舍弃一切其它的东西来换取经济利益，只要它的重量够重。
　　但一个现实中的人，其金字塔结构会非常复杂，他的感情、财产和追求会被拆分成无数他能意识到的最小单位，按照重量依次放入金字塔对应的层次，在每次抉择的时候都会衡量一次，并做出交换——我付出这个东西，能否获得重量相等的事物？当付出的事物大于得到的事物时，交换者一定要在后续的交换中将其平衡，当付出的事物小于或等于得到的事物时，交换者将获得满足。
　　这两种交换的情况十分常见，特别是在婚姻之中。
　　人并不一定能将世间万物的价值都知道得很详细，但一定能对其进行分层、并制定出先后顺序，即便这种行为并不一定被行为人意识到。
　　
　　三、动态的需求
　　这些价值的最大特点，在于其是时刻变动的；譬如一个人在性欲高昂的时候，性欲的重量就会增加；当一个人获得足够的钱财之后，财富的重量就会下降；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可以充分的说明这种价值的动态变化。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理性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不靠谱”的，因为我们的需求表现时刻受到生理反应的影响，当人无法意识到需求是哪种生理机制导致的时候，对理性来说就是“理性需求”，可惜的是，当前的生物技术还没办法让我们完全意识到哪些是理性的、哪些是非理性的，神经现实在近日的一篇论文中也提到了类似有趣的现象，原论文Attitudes Based on Feelings: Fixed or Fleeting？记载于《Psychological Science》二零二一年二月刊。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多人在恋爱的初期都认为爱情牢不可破，最终却不得不走向破灭的结局，将其放在交换关系中来考量，是人在成长发展过程中需求的动态变化导致原本爱情或婚姻的交换关系失衡、其双方不能忍受这种失衡而导致的情感破灭；譬如一个男人因为女人的美貌而爱上她，在一段时间后、女人的美貌并未消失，男人自身却发生了需求的阶梯式升级，随后却不能在她身上构建新的交换关系，从而导致双方情感连接的消失，在没有牢靠的物质交换关系时，分手是一个必然结局，因为其失衡的交换关系不再能够维持双方的连接。
　　而在婚姻关系中有较强物质交换关系的夫妻，则可以通过物质交换关系继续维持婚姻，但其精神需求又得不到满足；这种爱情必经过程在个体化背景下，其进程受到极大阻碍，爱情悲剧层出不穷。
　　《红与黑》中对待如此婚姻中情感的变动有一个较为现象的说法：这就是十九世纪婚姻造成的奇异结果！要是爱情先于婚姻，夫妻生活的烦闷准定要扼杀爱情。哲学家会说，这种烦闷不久就会给相当富有、不用工作的人，带来对一切平静快乐深深的厌倦。在妇女中间，只有对那些干枯的心灵，这种烦闷才不至于使她们堕入情网。
　　将上述现象丢进交换关系的框架，马上就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行为逻辑解释，我就不展开了。
　　
　　四、唯一与爱情
　　那么，在这种人与人的交换关系之中，爱情要如何开始？如何发展？如何破灭？如何升级？
　　不难发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喜欢的情感，一定是出于自身需求的，可能是美貌、可能是才华、可能是性格，当一个人的某一面贴切了另一个人的需求，一种交换关系在其间产生的时候称之为单恋，当两种交换关系互相产生的时候，恋爱就发生了。
　　这种交换关系在需求变动之前可以一直持续，新恋情产生的荷尔蒙使其情感需求异常稳定，被称之为“热恋期”，当几年后需求发生变动，感情开始降温，双方需得重构这种交换关系，找到连接双方新的需求：良心、道德、物质、别的精神需求。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生活环境和生活条件的变化，个体的需求变动非常大，建立在交换关系上的情感失衡又平衡是一个大概率发生的多次事件，那么我们可以得到爱情发展脉络的两种——大部分人会从精神交换关系的爱情转向物质交换的婚姻契约关系，部分人会在婚姻之外建立交换关系获得精神需求的满足：当此人足够有钱，能够重建物质交换关系的时候，婚姻和爱情就宣告破灭；部分人会在婚姻内重构一种新的精神交换关系：譬如说服自己经历的可贵、遵从自己道德的规范。
　　那么，爱情还有其它形式吗？上述内容中，实际上是存在一个基本前提的，交换关系中的交换物，实际上都是可替代的，只要费心穷举，人一开始从别人身上得到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可替代的，无论是美貌、性格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大可以把人看做一个集合体，每个人都可以拆分成无数因子，这些因子都是趋同的、相似的、相同的。
　　如此一来，一个人能满足我的某项需求，其它人当然也同样可以满足，那么、我们究竟要如何才能达到“真正的爱情”呢？用经济学的思维来看：一件物品越稀有、那么它的价值就越大，当价值足够大的时候，付出一切都需得保证它的存在——譬如经济理性人与经济利益，这算不算是爱？
　　这时候我需要沿用社会学中的一种说法：爱情是整体的包容。
　　这句话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词是“整体”；上述中我已阐明，当把一个人拆分，他们的因子都是趋同的、我们可以从任何拥有相同因子的人身上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并以此达成交换关系，这种交换关系存在可替代性，其爱情就存在可替代性，可如果把人看做一个整体，那么他将是唯一的：在市场是，物品越稀少、其价值就越高。
　　爱情从一个需求出发，经过需求的变动和交换关系的重建，最终的目的，在于将关系人包容并收、将其构建为一个整体，这种独有的、唯一的需求将成为倒金字塔中最为重要的部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绝非易事，这其中，自我认知就像它干涉其他构建流程一样，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婚恋若干年后，看着眼前的另一个人，你能回答自己：我的爱人是可替代的吗？当然，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面对情感问题的时候，理性总是不靠谱。